第八十四章_心尖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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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四章

  后半夜,总管府里仍弥漫着一股血腥气。

  雕栏玉砌沾染了斑斑血迹,被斩断的花木残枝落了满地,平整的地面早已被阵阵马蹄踏出坑洼,四下瓦碎帘裂,灯倾火燃。

  刘乾泰跑起路来倒是灵敏,手上提着刀,慌不择路地领着剩余精兵边挡边躲地退向另一方侧门。

  然而没能跑远就听见了后方沉闷的马蹄声。

  府里似已有重兵压来,席卷迅速,到处都是晃动的骑兵踪影。

  两侧的精兵忽然接连仆倒,刘乾泰左右一瞧,见他们背上都是箭矢,乍然惊慌,赶紧拖过一名精兵挡在身前,刚躲过一箭,还没再跑,小腿上一痛,自己也仆倒在地,摔在一株花丛边,嘶嚎出声。

  一群骑兵飞冲而至,马槊挑开左右精兵,纷纷指住他。

  刘乾泰痛得已说不出话来,抱着腿,惊骇得脸上一阵青紫交替。

  胡孛儿快马冲来,抽刀对着他,喘气如牛地回头嚷:“得亏军司!姓刘的逮到了!”

  穆长洲收弓,策马而至:“搜出东西。”说完几乎毫不停顿,扯马就走。

  胡孛儿回头嫌弃地看一眼刘乾泰,吩咐左右:“快!”

  骑兵立时将人重重押住。

  远处又一阵骑兵奔过,张君奉打马而来,高声报:“按军司吩咐,重兵速战不停,已清剿干净!”

  穆长洲沉眼扫视左右,缰绳一扯,立即往后而去。

  府里原先惊叫慌乱的哭喊奔走都停下了。

  四下皆是躲着瑟瑟发抖的侍从侍女,被俘的精兵被押着卸下兵甲,跪了一地。

  杀入的骑兵分列两侧,遍布府内,从前院、议政厅,一直蔓延到后园,再到后院。

  穆长洲纵马奔至,一勒停,下了马背,直接走入。

  张君奉和胡孛儿先后赶来,一同跟入。

  直至当中正屋,二人快走几步,一左一右在门边停下,如同守门。

  穆长洲走至门边,一手抽了胡孛儿腰间的刀,大步而入。

  屋内空荡,却灯火通明,屏后的床帐内传出哼哧不畅的喘气声,已是出气多于进气。

  脚步带出玄甲声轻响,垂帐后的呼吸似更不畅了,人影挣扎着动了一下。

  穆长洲几步走近,抬手挥刀,垂帐落了地,无遮无挡。

  床上躺靠的总管灰白着脸看着他,额上的白布巾早已掉落,脸更如一块破败皱布。

  穆长洲一手从怀间取出一份册子,摊开放在他面前的小案上,手指一点:“署名吧,梁通符。”

  总管惊骇地看着他,自成为总管,已太久无人叫过这大名,扫向那册子,那竟是总管府通敌的认罪书,手在身侧撑着又挣扎一下。

  “不过是你诸多罪行中的一件,应不难认。”穆长洲冷幽幽地盯着他,“我没耐心,你也耗不起。”

  胡孛儿自门边快步走来,取笔蘸墨,直接往他手中一塞。

  张君奉跟来

  ,按着他手送去纸上。

  总管脸已煞白,被左右挟着,只能颤巍巍地写了下去。

  几乎最后一笔刚落,穆长洲就伸手将册子取了回去。

  胡张二人立即松手撤开,退了出去。

  穆长洲转身就走。

  总管跌躺回去,似不甘心,脸上涌出诡异潮红,回光返照般,竟扑出床沿,枯瘦手指一把扯住了他玄甲下摆。

  穆长洲冷眼停步,手腕一转,刀猛然在床沿一刺。

  总管大骇,衣袖割裂,手一下松落,人干喘着摔回。

  “挣扎无用,这位置本也不属于你。”

  穆长洲居高临下看去,“凉州总管,只能由姓穆的来做。”

  总管喘着气,睁大浑浊的双眼,又似莫名惊恐。

  穆长洲抽出刀,忽补一句:“你唯一做的好事,就是让我娶了妻。”

  话音未落,他已转身大步出去,扬声下令:“别让‘前总管’死得太容易了。”

  门外一叠声的“是”,张君奉和胡孛儿立即跟着走出。

  穆长洲将刀抛给胡孛儿,快步出去,立即翻身上马。

  刘乾泰已被押至,人都已晕死过去,骑兵从他身上搜出了鱼符和没能署名的书册。

  胡孛儿拿着那枚鱼符道:“果然还留了支兵马给他!就他这无能样,有兵又能怎样?”

  穆长洲扫了一眼,忽然下令:“将重兵撤出,压往北城门!”

  胡孛儿惊诧:“军司不是着急返回?”

  穆长洲说:“他领兵不行,却可以接应外敌。”

  胡孛儿大惊:“啥?”

  张君奉反应过来:“难怪那位夫人跑出去后不急着逃命,会往军司府去,原来是在等敌军来!”

  穆长洲扫一眼刘乾泰,敌军入不了凉州关口,只能是自肃州进入,再借令狐拓率军来凉州无暇顾及之际过甘州,现在大概已直抵凉州,由总管府直属兵马铺路,往城中而来。

  刘氏也只能借此外力才能对抗他,扶持刘乾泰了。

  “留人严守此处,其余人往北防范!”他当先策马,直奔北大门。

  刚出总管府外,已看见北城门方向熊熊燃烧的火把亮光。

  一直往外派出的斥候正陆续回来,一人飞快打马来报:“军司,北城门被冲破的拦截刚平息,城门未及关闭又来了大军,是西突厥骑兵!”

  张君奉已迅速安排好总管府里守兵,拍马赶来,闻言急问:“军司,可要再调兵马往北来?”

  “不调,”穆长洲声沉着,“应该还不止。”

  又有斥候急急赶至,离得还远就高声报:“军司,南面关口有吐蕃兵马!”

  胡孛儿也赶了过来,恼恨拔刀:“那婆子是疯了!两面引敌,要毁了凉州不成!”

  穆长洲沉吟一瞬,迅速下令:“其余兵马不动,吐蕃尚未入关,只会观望,严守关口防范。此处重兵赶往北城门,抵御已到的西突厥骑兵,迅速应战,一挫其锐才能让其退避

  。”

  话到此处,一直紧着的心里反而松了些,“也好,想必那位刘夫人可以杀回来了。”

  张君奉皱眉:“她若杀回,这里就是前后受敌了,军司既要御敌又要控制总管府,难免危急。”

  “今日来此,就该做好最坏的准备。”穆长洲扯马往北,又下令,“留意军司府动向,随时来报。拨一支轻骑精锐,随时听我调令!”

  话音未落,人已振缰疾驰而出。

  张君奉和胡孛儿正色,二话不说打马跟上。

  顷刻压在总管府外的骑兵重军都动了,如层层叠叠的暗影般推开深夜,追随奔去……

  一阵箭雨落入军司府前院,带出一片拍瓦扫树的声音。

  众人纷纷退避,廊下檐下,伏低蹲身,躲过一阵。

  舜音人已退入前厅,手还紧握着出鞘的横刀,站在厅门边,盯着院墙外那片始终紧围的火光。

  一刻早已过去,刘氏终于还是动了手。

  马蹄阵阵,正往府门聚集而来。

  四下寂静一瞬,舜音忽而扬声:“放!”

  屋顶上蹲藏的弓卫立即射箭而出,外面火把闪烁,马蹄踩踏,往后稍退了一波。

  “找死!”刘氏在外怒骂一句。

  兵马紧跟着又聚集,随时就要再来攻击。

  只这间隙,舜音心思迅速转动:“这样不行,需要人手。”

  右侧是持刀为她听着动静的胜雨,左侧是昌风,二人立即近前,听候吩咐。

  舜音看向昌风:“可敢突围?”

  昌风回:“敢。”

  舜音点头,飞快低语几句。

  昌风称是,转头点了十几人,匆匆往后门走了。

  后门尚未受到冲击,是刘氏有意在拖延造势,仍想引穆长洲离开总管府,并未全然攻击,只集中进攻前门。

  此刻后门却悄悄开了一道。

  后方围兵久围已疲,忽见门开,冲出了骑马的兵卒,以为是要突围,连忙抵挡,不妨另有几人从侧面快马冲了出去。

  先冲出的兵卒又迅速退回,猛关后门。

  围兵措手不及,一面分出人去追侧面冲出的几人,一面去撞门。

  府内几乎所有兵卒都已赶来,及时用力才合严了后门。

  后方围兵赶忙往前门报信:“有人突围!”

  舜音往右侧身朝外,听到了动静,紧跟着就听见前门外兵马调动,马蹄阵阵脆响,似就要去追赶,立即高喊一句:“放!”

  屋顶上又是一阵箭雨射出,她故意扬声又喊:“准备!”

  胜雨跟着喊道:“夫人快!趁他们追人,我们才好突围!”

  仿佛刚才那出是声东击西,是为了自己要突围一样。

  外面兵马被射出的箭雨稍稍打乱,又很快平息,刘氏哼笑:“我还以为跑的是你,你还没跑就好,想突围就别做梦了!”说完声低许多,似在下令。

  胜雨趁机跑去府门处听动静,返回至右侧

  报:“她只派了些许人去追昌风,大部仍围在这里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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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若在东城门交战,冲开城门,那对东面兰、会、岷三州的防备就容易打破了,也易引来中原方向注意。

  只有自己继续吸引她大部在此,为昌风减轻追击压力,让他顺利突围。

  她握着刀,已做好了再受进攻的准备,外面却似停住了。

  阵阵杂乱马嘶中,有单独一匹快马蹄声到了外面。

  屋顶上一名弓卫不高不低传话下来:“有人来传讯了,他们停了。”

  舜音还未听出动静,一阵厮杀喊声传来,格外清晰,几乎震动全城,立即扭头找去,望向北面。

  一整晚的动静都不如此时猛烈,似有大军杀来,甚至能听见轰隆踏至的马蹄声,城中顿时被惊动了,四处传出慌乱呼声。

  刺耳的笛啸声响起,一阵一阵,比之前听到的要尖利百倍,紧跟着是隆隆鼓声,自北城墙上传来。

  舜音捂住左耳,陡然回味过来,那是报战的鼓声,这就是刘氏的后路,她引来了敌军。

  “攻入军司府!”刘氏在外大喊。

  助力已到,她无需再引穆长洲撤离总管府,直接杀光就是。

  舜音立即往后:“退!”

  随从侍女都跟着她退入厅中,前院里已落入了带火油的箭,引燃了好几处。

  弓卫又射出一波箭抵挡,厅内冲出一群随从,紧急灭去烧着之处。

  外面并未给喘息之机,大门不知被什么狠狠一冲,一声闷响。

  兵卒们抬槊格架,用力抵住。

  后门处也传来了重重的冲门声,隐隐火光飞溅。

  刘氏似已胜券在握,在外高声道:“继续攻,一个不留,其余人随我返回!”

  舜音听出她要走,定是要去与敌军夹击穆长洲,快走出厅,冷声说:“射人。”

  弓卫顿时闪身引弓,对准马上的刘氏。

  刘氏自进攻时起就躲去了阵后,刚要走,一阵箭矢直朝她落来,虽射程不够,却还是让左右中招了几人,惊到了她的马,也挡了她的路。

  她险险稳住,狠瞪向军司府那被破坏斑驳的大门:“凉州兵器就那么多,穆长洲重军都压去了总管府,你们人少,兵器也早快用尽,还敢如此,真是不想活了!”

  “那不一定。”舜音清晰说,“凉州情形,你未必就有我了解。”

  刘氏大怒:“非杀了你不可!”

  攻击一下猛烈起来,大门又被重重撞击。

  “夫人……”屋顶的弓卫又搭上了弓,声却犹豫。

  他们确实没有多少箭了,即便那些射入的箭都拿来再用,抵挡到此刻也渐要耗尽,若非藏身隐蔽,只怕早也多人受伤。

  眼下对面一旦全力猛攻,根本招架不了多久。

  舜音拎着刀,盯着被冲出缝隙的府门:“放!”

  顿时弓卫松手,又一阵箭雨射出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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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城后原有的拦截已破,城门受损,来不及紧合,对方大约是觉得机会难逢,一支先锋急出,齐抽弯刀,未曾停顿就直冲而来。

  暗夜里,忽闻一声军令:“火!”

  城头之上顿时燃起大火熊熊,照亮四下。

  哨台上击鼓报着敌情,城头一阵箭雨射下,截断了当先冲来的先锋后路,随即城内一列快马轻骑疾冲而去,直迎而上,马槊映着火光猛刺而出。

  先头骑兵被创,摔马折损,冲来的西突厥先锋才发现城内已有应对,忙要折返,忽有破风箭声而来,直射正中领将。

  辫发胡服的将领被一箭穿背,直直摔落马下,左右大惊,仓皇回头,后方轻骑游走,人影纷乱,竟没能找到射箭来处。

  下一瞬,轻骑中已有玄甲人影冲出,高马扬蹄,自后方暗影里直跃而来,长弓未收,另一手中的刀锋已至,人影如风掠过,又旋身而回。

  一进一出,如入无人之境。

  胡孛儿疾冲赶来,一把提起地上被割下的将领头颅,大声呼喝:“敢犯凉州者死!”

  穆长洲已纵马归入轻骑阵中,一手持弓,一手拎着沥血的刀,隔着城门远远看出去。

  轻敌冒进的先锋已被震慑,慌忙退出,远处列阵的西突厥大部在火光里看不清全貌,也未竖旗,只有隐隐马嘶不停。

  终于,对方开始往后缓退。

  受损的城门被勉强合了一半,大军自城头到城下几乎就快站满。

  胡孛儿和张君奉紧盯城外,左右分守在城门下。

  穆长洲勒马城前,下令:“他们折损一将,定会观望,不会轻易再进,即刻解决城中。”说完问,“军司府如何?”br>身侧有斥候报:“围兵尚未撤回。”

  张君奉讶异回头:“难怪后方没有攻击,军司府竟还拖着他们?”

  穆长洲冷眼扫过城外,立即扯马往后:“挡好此处,轻骑随我走。”

  “轰隆”一声,军司府的大门终于被撞开明显豁口。

  围兵不再拖延,几乎人马齐来,豁口一出,立即就要撞入。

  里面忽有兵卒的长槊刺来,当先冲去的骑兵被刺中马腹,带出马嘶,甩落在地。

  后面的围兵竟停了一停,没料到里面的抵抗会持续这么久,直到后方喝骂声起,忙又接连冲上。

  刘氏早没耐心,已意识到自己可能被拖住了,变了脸色,当即要走:“接着杀,其余人都走!”

  舜音身在柱后,听见外面马蹄声似在远离,立即盯住府门豁口。

  忽有一列急促马蹄声奔来,冲到了府门外,顿时兵戈交击,厮杀喊声一片。

  舜音听出大概,冒险往府门走了两步,应是自东面来的兵马,冲击了外面的队伍。

  “援兵已至!援兵已至!”是昌风的声音,

  胜雨惊喜跟来:“夫人,

  昌风顺利搬来援兵了!”

  舜音心稍定,

  那是穆长洲留在东城门处给她退走时用的接应兵马,她让昌风突围出去,正是要将人马引来此处支援。

  外面,刘氏刚要退走又被拖住,忍不住拔了身边兵卒的刀:“封舜音,我当初就不该将你引入凉州!”

  舜音隔着渐裂的府门,竟笑了一声,高声回:“那就多谢你引我入凉州!”

  刘氏铁青着脸,早已急怒攻心,却再不能耽误,转头打马,带着人就往回奔:“快,甩开他们,赶去城北!”

  围兵大部终于拖动着返回,刚至宽阔大道,迎面而来一阵漫天箭雨,队伍骤乱。

  不知何处,有人在高喊:“刘乾泰谋害总管被俘!总管已认罪!军司继位!军司继位!”

  刘氏睚眦欲裂,头上金冠都已掉落,也不去管。

  北面大道上已有阵阵轻骑冲来,呼啸如风卷至,自己反而成了被前后夹击的那个。

  呼喊不断,围兵早已心乱,又见到轻骑杀来,险些丢盔弃甲。

  刘氏慌乱拍马,躲在阵中催促:“赶快传讯!杀去北城门!”

  身边有随兵连忙吹响尖利哨声。

  前后左右围兵受到轻骑追击,接连损伤,几乎一路都有人跌落下马,惨嚎不断。

  北城门外,西突厥的兵马忽然动了,竟又大股冲向了城门。

  胡孛儿和张君奉立即带领抵挡。

  终于看见北城门,刘氏铆劲冲去,口中愤然嘶吼:“穆长洲,你不过就是我总管府养的鹰犬!”

  “低身。”沉沉的声音,自后方传来。

  后方追击的轻骑似都一瞬俯低了身。

  刘氏陡然大惊,快马刚到城门,来不及回头,已有箭射来,一箭正中她手臂。

  她差点被冲力带摔下马,人一下趴在马上,死一般昏了过去,马却还不管不顾地直冲向了厮杀的城门。

  胡孛儿和张君奉立即要将人押下,西突厥兵马竟也奔来抢人,铺天盖地冲杀而至,大有攻城之势。

  混乱之际,张君奉眼疾手快,一俯身,自刘氏怀里抢出印信。

  这是来此路上穆长洲的吩咐,早知总管府印信被她带走,不想真是。

  马匹骤乱,几乎瞬间,人已被对面拖去。

  西突厥兵马将刘氏胡乱按上马背,就开始撤退,甚至比来时还快,仿佛来此只是为了抢人。

  城门处犹如泥浆分流。

  凉州兵马一直将敌军驱逐出城外,又迅速退回城内。

  穆长洲疾驰而至,勒住马,看着敌方远远退后的大部暗影,迅速问:“夫人如何?”

  身旁斥候报:“夫人一直坐镇府中,未闻有事!”

  穆长洲心一提,又落下,声音终于放缓:“往南向察视吐蕃动向。”

  仅隔一瞬,南向斥候奔来:“已将总管府败讯传遍南向关城,吐蕃已开始退兵!”

  穆长洲闭了闭眼,扫

  向城门:“继续盯着,修城固防,直到他们退净为止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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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天际泛青,满城已被惊醒。

  自总管府到北城门处,几乎整个城北都已是厮杀战场。

  直到此时,终于没了兵戈之声。

  舜音立在前院中,一动不动,浑身脏污,衣摆带了血迹,一手握着刀,还没回神。

  府门已开,上面遍布刀痕箭迹,周围散布血滴,弓卫和兵卒终于退去后方休整,四下飘荡着未散的火油味。

  胜雨扶着受了轻伤的昌风进来,二人近前垂首:“夫人,守住了,外面似平息了。”

  舜音才拉回心绪:“军司如何?”

  昌风回:“见到了军司的轻骑来解围。”

  舜音看向府门,那他如何了?

  外面忽来马蹄,急促的一阵,直到府门前。

  昌风和胜雨立即戒备走去,又马上退开。

  一队人马鱼贯而入,都是武官,个个都浑身血污,站在前院。

  舜音目光扫过,没见到那身影。

  又进来了人,是膀大腰圆的胡孛儿,紧跟着清瘦的张君奉,二人都快血糊手脸,看不出模样。

  舜音眼动了动,心陡然提紧。

  直到门边人影一闪,玄甲声振,走入了长身挺拔的身影。

  她立即看去,心口一松。

  穆长洲一步步走近,肩披熹微晨光,站到她面前。

  舜音下意识看了他全身,他盔帽已除,卸刀除弓,盔甲上都是血,甚至滴到了脚边,只双眼仍沉定黑涌。

  她动了动唇,想问如何,却没能出声。

  胡孛儿和张君奉带头,左右忽而侧身,齐齐抬手,将要见礼。

  穆长洲竖手拦住,眼只看着她:“先拜夫人。”

  众人一停,继而转向舜音,整齐抱拳:“拜见总管夫人!”

  舜音一愣,看住穆长洲。

  穆长洲仍盯着她,口中说:“都先出去。”

  众人垂手,纷纷退去。

  直至左右无人,他霍然快步走近,一把抱住了她。

  舜音心跳骤快,丢开刀,一手抓住他肩,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,才彻底回神:“真的?”

  穆长洲笑了声,手在她下颌上一托,低头就压了上来。

  唇上重而沉,他再没有临走前的忍耐,几乎是下了狠劲般揉了一遍,含着她下唇,又到她上唇,一手按在她心口,似在按她心跳,猛然舌一用力,推挤开她唇线,缠到她舌,又狠扫过去。

  舜音被风吹凉的周身顿时热了,舌根发麻,连心口也发麻,一手重重揪住他肩头玄甲。

  穆长洲另一手按着她后颈,在她唇上一咬,似才泄去了担忧。

  舜音吃痛一退,又被他用力按回。

  他终于停住,低头,抵着她鼻尖,喘气说:“你连命都不要了,当然是真的。”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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