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0节_十二年春夏秋冬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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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节

  “喜欢。”陶白听见自己毫无起伏的声音。

  陶武手上还提着一袋零食,陶白竟然笑了,她不常笑,甚至不爱说话,陶武有些吃惊地看着她,笑道:“淘淘,很高兴?”

  陶白笑:“嗯,很高兴。”

  真好,卞桃没有零食,这种事真是值得她高兴。

  上一次全家人同桌吃饭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,陶白已经记不清,过年的时候因为她考得比卞桃好,陶武连过年都没在家过。

  陶白垂着眼,静静地坐在一边,那对夫妻坐在对面,甚至还会给彼此夹菜,她看着,眼中全无暖意。

  眼前的一切,就像一副扭曲的图像,在陶白眼中渐渐不成人形。

  夜晚,陶白起夜,她站在客厅里,听到主卧传来一阵压抑的呻|吟,齐素的嗓音在黑夜里被无限放大,房间的隔音并不好,两人的对话清晰传了出来。

  “别以为我不知道,你今天又去找那个小贱人了,桃桃,淘淘……陶武,你这个人真是恶心……呃……”

  “你这个时候还有力气说话,看来是我还不够努力。”陶武不知道做了什么,齐素的倒吸了一口冷气。

  “我警告……呃,你,以后不准再去找那个小贱人,什么礼物,你当我没看见你放在后备箱的大玩偶吗……陶武,你心里到底有没有陶白和我,我们才是你的家人,你和曾雨芙那个贱人早就是八百年前的事了,你现在还舔着她女儿……你……”齐素断断续续的声音从门缝里传出。

  “你闭嘴!”

  “就不闭嘴,你给我记住,我齐素才是你妻子,陶白才是你女儿,她曾雨芙的老公姓卞,她生的女儿也姓卞,不姓陶!”

  客厅昏暗的灯光打在陶白身上。

  她一脸苍白,身体晃了晃,转身回了房间。

  作者有话要说:

  陶白:我讨厌爸爸

  第18章枯枝

  陶白躺在床上,看着天花板,眼中毫无睡意。

  脑子里想着齐素的话。

  她小时候一直不明白陶武为什么宁愿喜欢别人家的孩子也不喜欢她,是因为她不够优秀吗,还是她不如别的小孩乖巧可爱?

  经常会有这种疑问,尤其是好几次偷偷看见她爸爸给卞桃买零食,她会想,是不是卞桃成绩好,乖巧听话,所以她爸爸才喜欢她。

  为什么我的爸爸不喜欢我呢?为什么买东西不给我吃呢?我明明也很乖呀。

  幼时想法单纯,以为爸爸不喜欢她,只是因为她没有卞桃好看,没有卞桃学习好,没有卞桃会讨人欢心。

  “你是不是还没有忘了那个贱人?”

  “我齐素才是你老婆,她曾雨芙已经是别人的人了!!”

  “陶白才是你女儿,卞桃是别人的孩子,她不姓陶!她不是你女儿!!”

  那时陶白面对发疯的母亲和暴怒的父亲只敢躲在房间里发抖,她想不明白,他们为什么会提到对面的曾阿姨,为什么又会提到卞桃,他们跟他们家又没有关系。

  卞桃姓卞,她的爸爸叫卞阳平,她的爸爸又不是叫陶武。

  五岁之前,陶白常常思考这个问题。

  她躲在黑暗里,在齐素日复一日的尖声质问中,紧紧记住的字眼是“陶白才是你女儿”“卞桃是别人的女儿”“曾雨芙是别人的老婆”“我齐素才是你老婆”“陶武你到底有没有心”。

  渐渐长大,她开始明白,他爸爸不喜欢她不是因为她长得不好看,也不是因为她没有卞桃成绩好,也不是她没有卞桃会讨人喜欢。仅仅是,她的母亲,不是他喜欢的人。

  所以她也不被喜欢。

  不喜欢的女人生的小孩,他不喜欢是正常的。陶白知事后,如是想到。

  如果卞桃没有三五不时在她面前炫耀,如果她没有经常在私下撞见陶武对卞桃的疼宠,如果没有各种各样卞桃不稀罕的东西出现在她手中,如果淘淘这个称呼没有来源于桃桃。

  那她真的不在意。

  不在意自己的父亲喜欢别人家的孩子胜过自己。

  窗户大敞,晚风吹起书桌上的书页,玻璃瓶里,野花摇曳。

  一间七八十平的屋子,客厅亮着一盏昏暗的灯,主卧声音响至天明。另一间屋子,一个女孩儿睁着一双漂亮的丹凤眼,看了窗外一夜。

  有些问题是无解的,因为你生来便是错误。

  早上陶白起来,主卧房门依旧紧闭,饭桌上不知何时放了两百块钱,她拿起来塞进书包里,去了学校。

  东西两栋楼对立,陶白一下楼就看见卞桃靠在对楼墙上,见她下来,迈步走了过来。

  “陶白,早啊。”巧笑嫣然,眼中的得意毫不掩饰。

  陶白背着书包,对她视而不见。

  卞桃红唇微勾,跟在她身后,两人并排走着,在外人看来亲密无间。

  “陶白,那个玩偶是不是很漂亮啊?我昨晚抱着睡了一整晚呢,有我的床半个那么大,陶叔叔也给你买了吧?”陶叔叔没有发现陶白,她可是看见陶白站在树后了。

  她紧密观察着陶白的面色,想要找出一丝嫉妒。

  陶白突然停了下来,卞桃脸上闪过一抹得色,她就说,她怎么可能会没有反应,自己的爸爸喜欢她胜过她,她怎么可能会毫不在意。

  卞桃正要开口,却见陶白走到旁边的梧桐树下捡起一根枝丫,看了两眼,然后塞进书包里。

  她面色一黑,拔高音量:“陶白!你没听见我在跟你说话吗!”

  陶白头也没回:“听见了。”

  “你!”卞桃愤恨地瞪她,“陶白,你爸爸送了我一个很大的玩偶,是给我的生日礼物,你生日你爸爸送礼物给你了吗!”

  陶白生日陶武当然没送礼物给她,他怎么会记得送礼物给她呢。

  陶白回头看了卞桃一眼,“你是在炫耀吗?”

  卞桃就是在炫耀,但被陶白戳破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,她脸一红,说着一辈子都说不腻的一句话:“你爸爸不喜欢你!”

  “我知道。”陶白点头,继续往前走,“你说过很多遍了。”

  从几岁说到十几岁,她不累吗?

  不喜欢就不喜欢,她现在也不是那个会因为爸爸喜欢别人不喜欢自己而哭泣的陶白了。

  卞桃简直不敢相信她的反应,她站在原地,看着陶白走远的身影,发育良好的胸脯气得上下起伏。

  陶叔叔给她买了一个大玩偶做生日礼物,陶白为什么不生气?

  小时候的陶白会“你爸爸不喜欢”这句话哭得喘不过气来,可她现在为什么可以毫不在意?

  卞桃起了个大早就等着握着这柄伤人不见血的利剑狠狠捅陶白心口,这柄她使惯了的剑,这次为什么会没有效果了?

  陶白已经走远,卞桃攥紧书包带,不甘地小跑到她身后,“陶白你站住!”

  陶白才不站住。

  她在默背英语单词,很忙。

  卞桃气急败坏地跑过去推了她一把。

  陶白猝不及防被她推得一个踉跄,站定后,她回身,面色木然地看着她:“你到底想说什么?”

  “陶白,你爸爸不喜欢你,甚至讨厌你你知不知道。”卞桃吐出世间最残酷的字眼,“是你妈妈勾引你爸爸才有的你,你的出生就是一个意外,陶叔叔不喜欢你,也不喜欢你妈妈。”

  清晨的风微凉,掀起两个女生的发。

  她们对视着,沉默着,无言着。

  良久,陶白点头:“我知道了。”

  说完转身就走。

  就这样?哈?

  卞桃拽住她,修剪得尖利的指甲掐入陶白肉里,陶白挣了挣,没有挣脱。

  “陶白,你到底有没有听懂我说的话,你是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,你的存在是一个错误,你爸爸不欢迎你,你不被任何人期待着,没有人喜欢你!”

  陶白单手拉开书包拉链,从里面拿出刚扔进去的木枝,她用有尖端的那面狠狠朝卞桃抓着她的手背扎去。

  卞桃猝不及防被扎个正着,她一声惨叫,松开握着她的手,捂着被戳疼的手背尖声怒吼:“陶白你发什么疯!你敢扎我,我要告诉陶叔叔!”

  陶白站在原地,晨光大亮,卞桃清晰地看见了她眼中的凉意,她心中蓦然一紧。

  陶白从来都是任人欺负不懂还手的小白兔,这样的眼神就像一个开始懂得反抗,被逼急了红眼的兔子。

  “卞桃,你想当他的女儿吗?”陶白微微偏头,看着卞桃。

  卞桃不由向后退了一步:“你在乱说什么!”

  虽然陶叔叔对她很好,但她爸爸可是律师,比陶叔叔那个司机厉害几十倍,她为什么会想要当那种人的女儿。

  “你就算想当他的女儿也是不行的,”陶白突然取掉眼镜,那双被镜框挡住的漂亮丹凤眼挑起的弧度就像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,美丽夺目,“是你妈妈为了攀高枝甩了他,因为他对你好,这种事,你一而再再而三来我面前来炫耀什么,他就是一个傻子,被你们母女俩欺骗的傻子,一个傻子的喜欢,我为什么要在意。”

  陶白的眼睛比齐素还要漂亮,是标准的丹凤眼,这种眼睛极为罕见。

  卞桃又惊又怒,惊的是陶白竟然长得这么好看,她居然一直没发现!怒的是她凭什么这么说她妈妈,陶武和他爸摆在面前,是个女人都知道怎么选好吗。

  也只有齐素那个疯女人才不嫌弃陶武那样一无是处的男人!

  这是陶白第一次露出尖锐的一面,卞桃简直无所适从。

  她习惯了逆来顺受的陶白,甚至觉得陶白就该是那样,一辈子都该是那样,只能被动接受“爸爸不喜欢她”这件事,不能说出“那是个傻子,不稀罕他喜欢”这种话。

  被木头刺过的手背隐隐发痛,卞桃看着陶白没有被眼镜遮挡的脸,心中竟泛起一丝嫉妒。

  今天,明明应该是陶白嫉妒她,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。

  陶白变了吗?

  陶白动作缓慢地把眼镜戴上,又恢复了以往那副木讷的表情,她没有再看卞桃,转身离开。

  其实陶白远不如她自己想象中那般平静,只是,一包巧克力,一个玩偶,彻底粉碎了她对父爱的最后一丝期望。

  “不在乎”本就是一件无敌铠甲,穿在身上,即便是万千言语利箭,终究不能再伤她分毫。

  不在乎,不期待,就不会有伤害,难过。

  陶武问她喜欢吗。

  当她说出“喜欢”两个字的时候,她就已经彻底不再期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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