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2、第二十二章_被前夫证道后我跑路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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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2、第二十二章

  从碧云阁离开之后,沈决久违的做了梦。

  梦里的景色模糊不辨,只有他自己的身影分外清晰。

  修真界没有四季变换,沈决随着幼时自己的虚影走过了无数个春。他看见自己因天生剑骨被师尊捡回玄青门做了他的关门弟子,从那以后便是循环往复的修炼。

  炼体时的巨浪反复拍打他幼小的身躯,他眉头都不皱。

  炼气时筋骨重塑的剧痛几乎刺穿他的颅顶,他扭曲着身体,满身虚汗却一声不吭。

  师尊见他冷心冷清,十岁那年决定传授他无情剑决,从那以后玄青门里其他人看他的眼神就全都变了。

  那些原本和善的眼神变得或惧怕或羡艳,共同之处是,都带了一丝悲悯。

  初时他虽并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,却十分好奇为何他们会露出悲悯的神情,他并不觉得自己哪里可怜。

  直到他修为精进,照着师尊的吩咐,第一次越级斩杀了为祸玄青山的一只三首幻影蛇,师尊仰首间的爽朗笑声充斥了整个玄机峰。懵懂的他带着还未来得及擦拭的血迹望着师尊,有些什么东西拨开层层雾霭,逐渐显露。

  斩尽天下邪魔,护玄青门安宁。这句话从那天开始,如同符咒一般,刻进了他的神魂深处。

  无休止的修炼,除魔,循环往复。

  沈决的意识恍惚了一瞬,梦里的场景变换,他看到了师尊仙逝前的那一天。

  “徒儿,后山的封魔金印即将被那魔头冲破,到时整个玄青门怕没有人是他的对手。我走后你要尽早突破无情剑决第八层,将那魔头斩于剑下。”

  “徒儿遵命。”沈决看见成年后的自己,不带任何情绪,冰冷的应下。

  原来自己当时竟是这副神情吗?他自己都忘了。

  “这些年,你可曾怨过我。”他听见师尊这样问道。

  有什么可怨的呢?

  不过是被师尊培养成了一柄随时可以为宗门出生入死的利剑罢了,他并没有觉得有哪里不妥,反正他从来不知道要为什么而活。他的生命里原本就只有修炼和师尊的命令罢了。

  如今师尊大限将至,他没有爱更没有恨,只是胸口有些闷闷的,多余的情绪便再没有了。

  “弟子不怨。”他听见那时的自己这样回答。

  师尊望着他如寒冰一般冷冽的神情,老泪纵横,口中不停的喃喃着是他错了,之后便郁郁而终。

  梦中的场景再次变换,十里红妆,鸾凤花轿,成对的喜烛,还有安静顶着红盖头坐在喜床边的温宁雪。

  他看见“自己”挑开她的盖头,带着不属于他的温情。她娇羞,他体贴。

  日升月落,时光流转,像那些话本里写的一样,他们幸福和乐,子孙绕膝,宛如一对寻常夫妻。

  他知,那不是自己,也不可能是自己。

  沈决最后看了一眼,决然的用指尖的那道灵力划破了梦境。梦中的“自己”和温宁雪被割裂成两幅画面,逐渐化为泡影,消失不见。

  沈决睁开双眼,醒了过来。

  他有自己的路,一条不应该为了某个人而动摇的路。

  他掐了个凝神决,天色尚早,他干脆从床上坐了起来,静心打坐。

  识海里适时传来宗门的传音入密。

  “小七,你要的东西我都替你找齐了!可累死老子了!”那声音粗犷中带着一丝不拘小节,正是玄青门的二长老白烈。

  “多谢。”沈决淡漠道。

  “这就完了啊?你小子越来越没人味儿了,亏得我为了你这些东西上山下海,到处求爷爷告奶奶,你就给我俩字儿,你什么意思?你...”

  话没来得及说完,沈决便单方面的拒绝了和白烈的神识沟通。

  他起身,抚了抚归一剑,将它背在背后。

  如今万事俱备,只欠,东风。

  身为“东风”的温宁雪睡得正酣,一夜无梦,醒来已是日上三竿。她被日光晒的有些不舒服,揉了揉眼睛,想着今天要教银珠做些什么绣样,待她看清周围的景致时,整个人目瞪口呆。

  周围的陈设,是碧云阁没错,只是院墙却没了踪影,只剩一间屋子,孤零零的在群山环绕之间,诡异的要命。

  温宁雪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臂,一个吃痛,才敢确定她并不是在做梦。她一打眼才发现,自己竟是连人带床被挪到了外头的雪地里,周围有个圆圈一样的东西,她认得这东西,是沈决的结界。

  说好三日之后陪他出城,就是这样出的?连宅子带人一起搬到目的地?

  温宁雪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,仔细想一下,这也确实是沈决能做出来的事情。

  她小心翼翼的伸出一根手指,尝试去触碰结界的边缘,毕竟上次就吃了大亏,这次她学聪明了。

  出乎温宁雪意料的是,这次的结界触感像软糯的年糕,并没有像上次一样将她弹远。她这才放心的拍了拍胸口,穿好鞋袜慢悠悠的走了出来。

  四周都是覆盖着皑皑白雪的山脉,一个人影也没有,她一身里衣显得更加突兀。

  “阿嚏!”温宁雪打了个喷嚏。

  出了结界之后才意识到外头冷的让人发抖,她三步并作两步,决定先不管沈决在搞什么鬼,回去加两件衣服再说。

  她挑了一件白色的绣花短袄,想了想,穿了一条正红色的织金马面裙,简单梳洗了一下准备去寻沈决,正巧听见了门外两人的对话。

  “糟了,她人呢?”顾吟霜见结界里没了人影,焦急的问道。

  沈决眉头一皱,风雪太大,地上的脚印早就被雪覆盖掉了,她□□凡胎,还能去哪儿?

  顾吟霜盯着不远处的结界,扭头看了一眼沈决,质问道:“她一个普通人,怎么可能走得出你的结界?阿决,你莫不是心软了吧!”

  他摇了摇头,神色淡漠:“你别忘了她戴着那皎月鲛珠,那东西是鲛人族至宝,破我一个随手设的结界,不稀奇。”

  顾吟霜闻言松了口气,展颜道:“我就知道你不会心软的,这才是我认识的沈决。还好...”

  还好他没有心软,她就知道,他没有对温宁雪动情。

  她话锋一转:“当务之急,是要赶紧把她找回来,若是没有那皎月鲛珠,你此番渡劫就危险了。”

  温宁雪闻言微怔了一下,原来这发簪上的皎月鲛珠,是用来帮沈决渡劫用的。她也听过一些秘闻,据说修士每每要破境,便会迎来雷劫,安然渡过之后修为便可以上升一个境界。然而修为越高,雷劫越重,轻则心魔缠身,重则身陨魂消。

  这东西对沈决很重要,这一点,他没有骗她。

  温宁雪没有发出声响,竖起耳朵,继续往下听。

  “不过九天雷劫而已,挨一道和挨九道也没什么区别,没有那皎月鲛珠引雷,这区区破境之劫我也有把握安然度过。”沈决的回答带着一丝傲慢,若不是破镜劫和道心劫碰在了一起,他也不必如临大敌一般,准备了这么久,还要顾吟霜祭出五彩琉璃护身罩帮忙。

  甚至,连极端手段也用上了。

  “这话不假,可总归是要先找到她的,否则劫云一到,你来不及杀她证道。”顾吟霜端的是一副神女样子,可杀她证道四个字说的那样轻飘飘,仿佛是在商量捏死一只蚂蚁。

  沈决耳力太好,温宁雪呼吸都不敢加重,杀她证道四个字就像是滚烫的烙铁,将她千疮百孔的心脏,烙出了一个血窟窿。

  她浑身颤抖,想哭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,胃部传来的阵阵不适感让她几欲作呕。

  杀她证道啊,他竟然打的是这个主意!

  温宁雪露出了一个凄美的笑。旧时去茶楼听人说书,常听有修士为踏登仙之路,断情绝爱,更有甚者杀妻证道,以此向天道证明修道决心,得天道认可,得灵力灌注,得成大境界。

  她当时只觉荒唐,证道有那么多种方式,为何非要杀妻才能证明决心。若修仙之人都觉得走这种捷径稀松平常,那这仙途,不登也罢。

  未曾想,有朝一日,她自己也落到了故事里。

  英雄救美是假,娶她为妻是假。就连平时滋生出来的那一星半点的爱意,也是假。

  温宁雪幡然醒悟,自己这个所谓的“妻子”,不过是沈决为证道心而选中的“棋子”。

  回想起自己缠着沈决娶自己为妻的自己,她觉得她才是最荒唐的那个。

  真可笑啊,他甚至没有选,她就巴巴的将自己这颗心,连带着这条命一起送了过去。

  她听见屋外的沈决声音毫无起伏的说:“无碍,我能感应到她就在不远处,何况她身子一向娇弱,走不远。”

  顾吟霜对此表示赞同,大雪封山,荒无人烟,她确实不太可能走远。

  沈决思索了一会儿,唤出归一剑决定四处去寻一寻,却听面前的门“吱呀”一声被推开。

  “你们是在找我吗?”她语气冷若冰霜。

  沈决没想到她竟就在房间里,心里咯噔一下,距离这么近,方才的对话她应该都听见了。

  “你听到多少?”沈决将剑握在了手里,面色铁青。

  温宁雪掩唇一笑:“也没有多少,我毕竟只是个普通人,比不得你们这些修士。”

  她话语里带着些讥讽,却止不住的发笑。

  “你笑什么?”顾吟霜被她这笑声激的有些毛骨悚然,厉声问道。

  她这才止了笑意,双眼却微微泛红,方才笑得太用力,眼尾挂了几滴泪。

  “我笑我自己,成亲这么些年,竟没看出来夫君原来打的是杀妻证道的主意。”她沉了声音,语气凉薄。

  她看向沈决的眼神里,再没有任何爱意,只剩厌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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